第四十五章 女儿红-《夜行歌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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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希望你能快乐一点。”
“现在就很好。”她淡淡一笑,“像这样安详地看雪落,真不容易,总有一天他会找到自己的幸福。”
“翩跹——”君随玉默默的叹息。
“做回翩跹,好像梦一样。”细指轻按着一滩积雪,留下一枚枚小小的掌印,有如一个无形的小人从雪地上走过。
“只要你愿意,你尽可有足够的身份堂堂正正的嫁入谢家。”
“小时候我很希望当新娘,娘说最漂亮,等长大了我才知那微不足道,许多事更重要得多,嫁人也并非想象中的好。”她答非所问,“我已经不是孩子了。”
“他一定很为你的固执头疼。”君随玉隐然同情那个谢三公子。
她微微笑了,坦白承认:“是,可我固执的时候才会觉得自己还活着。”
见面固然是意外之喜,却也带来了麻烦,他必不肯就此罢休,或许——
“你想离开君王府?”男子的声音清沉,是询问也是肯定。
良久,她轻吐了一口气:“我确有这个打算。”
气息一刹那静默下来。
她抬眼笑笑:“你们各有势力,身份非同一般,再留下去怕会出什么乱子。虽然这几年养尊处优浑浑噩噩,但我还有能力照顾自己,无须牵挂。”
“你何时在乎过旁人怎么想。”低微的话语渐趋无声。
“对不起。”她略带愧意地望着他,“我并不想让你难过,你已经为我做得够多。”
“该说对不起的是我。”柔软的目光痛而决绝,君随玉忽然道歉,“答应过让你自己决定,但我实在做不到。”
来不及开口,一只手已无声无息地按住了背心。奔涌的内力冲入经脉,随之而来的激痛有如利刃穿胸,她禁不住弯下腰,呛出了一口血。
雪落无情,血落无声。
刺目的鲜红缓缓坠入白雪,逐渐融化了冰冷。
时间过去了一个月,冰雪渐融,绵延日久的寒冷消退,枯黄的草地上又有了绿意,令人畏惧的严冬仅剩了余韵。
这一个月异常难熬。
不管谢云书何时去君王府,回答他的永远是恭敬有礼的谢绝。
小姐已经入睡,小姐尚未醒来……她似乎永远在沉睡。
暗地潜入同样不复可能,比起过去守卫更紧了数倍,纵然用上了一切手段,仍在前一处院落被拦下,出来应对的君随玉婉言劝阻,很客气,也很坚决。
他不知道这究竟是出自迦夜的授意,还是君随玉的私心,明明知道那个人近在咫尺,咫尺已如天涯,甚至渐渐开始怀疑人是否还在府内,闹出了那般喧嚷的动静,她不会不知。
她怎么可能这样狠心!
她怎么可以这样狠心!
不是没想过撕破脸,在君王府的势力内,发难的后果可想而知。
着了魔一般的牵挂焦虑,放不下。
“老三。”谢景泽风尘仆仆的立在门口,身边是一脸郁愤的青岚。
摸了摸五弟的头,景泽一个人踏入房内。
“回去吧。”听着青岚道过了经历,望着三弟憔悴下来的脸,只能说出这句话,“爹娘很担心,要我带你早些回扬州。”
他轻轻摇了摇头。
“你要执拗到什么时候,她已另选了别人。”谢景泽叹气,“论起声名,君随玉与你可称瑜亮,又在北方,你争不过他。”
“我不是在和他争。”谢云书凝视着案上的水仙,摘下了一朵因枯萎而行将坠落的白花,“我只想确定她的心。”
“她若心里有你,也不会跟了君随玉。”
谢云书沉默了,谢景泽再度开口。
“就算爹当年的反对令你们分开,如今已是不可更改的事实,别再总想着挽回,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。”谢景泽语重心长地劝解,“你放了手,两人均能过得很好,何必自我折磨?”
“二哥,求你帮我一事。”
“关于她就罢了。”
“如果这件事有结果,我会做出决定,不再这样耗下去。”谢云书勉强笑了一笑,“二哥,自小你就帮着我,这算最后一次。”
好脾气的谢景泽不知该叹气还是痛骂一顿执迷不悟的人,见三弟那般失意,终是不忍:“好吧,你说。”
踏进院子的时候,臂上还在渗血。
看见迦夜的一刹,突然感觉不到疼痛,只有隐然松弛的释怀。
她还在,安然无恙。
正跪在庭中的大树下挖着什么东西,有一下没一下地戳土,衣襟沾满了泥。霜镜随侍在一旁,见鬼一般瞪着他。
“你在做什么?”
他设想过无数次再见她的情形,时而愤怒得想掐死她,时而又想吻昏她,最终却是一声柔软地轻问。
迦夜呆了一呆,不敢置信地抬头。
那个人立在树下,撑着手俯视,肩上一道深长的剑伤,看来有些狼狈,分明的轮廓又深了,血顺着臂流下来,染红了一大片衣袖,却像没事人一样柔和地对她笑。
“你怎么进来的?”霜镜问出了最大的疑惑。
“硬闯。”他依然在看她,嘴角一扬,几份骄傲地自负,“我知道今天君随玉不在。”
单人匹马闯进戒备森严的府邸,霜镜张口结舌,不知这算愚蠢还是勇敢。
“总见不着你,怕你趁我不察又去了我找不到的地方。”无视逼近的众多侍卫,他像解释似的笑,任凭血一滴一滴落,“见一见,心里安一点。”
黑黑的眸子渐渐有了雾气,呆呆地望着他。
“你在挖什么?我帮你。”他蹲下来拭去粉脸上的一点泥,神色温柔。
她眨了下眼,慢慢凝起散乱的心神,咬唇笑了笑,看起来却像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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