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 暗流-《夜行歌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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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次的对手,真不简单。”迦夜喃喃自语。
“要不我去杀了他?”
迦夜抬起眼想了一刻:“不行,此时赤术一定防得很严,成功的可能性不大,况且连杀重臣,激起龟兹举国同仇更难收拾。”
“那么明日上殿禀明教王,先拿下雅丽丝?”他心下知道成算不大。
“雅丽丝既敢入教便是死间,抱有必死之心,此时又无实据,光凭推测尚不足以动教王的宠嬖,如何能开口?”
左右不行,教王又下令迦夜亲赴龟兹,此行凶险可想而知。他垂下眼盯着案上的地图,室内一片寂静,良久,一个念头隐约浮现。
他猝然起身,迦夜不知何时来到案旁,清冷的黑眸注视着同一个目标,一丝难以觉察的微笑出现在唇边:“明日下山,先去姑墨。”
“我和你同去。”
迦夜微讶地抬眼:“不用,我带六翼中的两人随行即可。”
“我去。”他罕见地坚持。
迦夜静了半晌。
“随你,吩咐他们把东西备齐一点。”
姑墨本是龟兹属国。百十年前姑墨王不甘为附庸,拥兵自守,与龟兹反目成仇,两国多次征战互有胜负,一直持续至今。
与莎车之行不同,此次出行,行宿均由他安排打点,迥异于数年前初出茅庐的无措。迦夜照例寡言,默默地骑马跟在身后,漫漫长路上只闻铃儿叮当。
那一次清晨偶遇之后,距离仿佛更疏远了些。
一列远行的婚嫁队伍从黄沙行过,漠漠的风吹起新娘的纱巾,艳红如火,嫁衣上的银铃在日光下闪着银芒,和风一起发出破碎的轻响。迦夜的目光也被吸引过去,望着那一列队伍渐行渐远,双瞳仿佛映入了黄昏的郁色,茫然而怅惘。
他的心像是被什么堵住。
在那样残酷凶险的环境下挣扎求存,让众多垂涎的手无从染指,她究竟付出了多少代价。明明是个踽踽独行的孩子,孤独寂寞,却从不纵容自己寻找寄托享乐,是什么信念让她支持下来,他想不出。
“殊影。”
“嗯?”
“江南是什么样子?”
“很美,满城都是轻浅的绿色,铺天盖地的荷花开遍了湖面……晴雨多娇,烟柳画桥,还有长街上各色叫卖……”
闭上眼就能看见的杏花春雨,睁开眼只有绵延万里的大漠黄沙。
他忽然觉得疲倦。
迦夜也不曾再开口。
天光在跋涉中渐渐寂灭,取而代之的是灿灿星芒。
夜色中篝火跳动,熊熊的火焰烈烈扬扬,风都炙烫起来。
姑墨与龟兹的边境有一处绿洲,一个小小的村落沿水而居,散落着大小屋宇,与黄沙淹然一体。方圆百里内唯一的水源便是这处荒漠中涌出的甘泉,屡屡有行客驻足补充食水。一队粗犷的西域汉子在村外卸马拢火,架起了铁枝,翻烤着从村里买来的羊,嗞嗞作响的油脂不断滴在红亮的火炭上,香气飘得极远。粗豪的笑语传开,热闹十足,甚至吸引了村中的孩子围观。
一位青年斜披大氅,硬朗英气的面庞带着微笑,默不作声地看着众人喧嚷忙碌。架上的羊肉渐渐变为金黄,执架翻烤的汉子熟练地撒上各种香料,抹上盐粒,脂香诱得人垂涎欲滴,一个十余岁的孩子不住地吞口水,忍不住扬声:
“各位大哥还是进村里去吧,会引来野狼的。”
几个汉子哈哈大笑,不以为意。
“怕什么,来野狼正好打了剥皮,明天的份也有了。”
“大漠里的沙暴我们都不怕,还怕野狼。”
“没杀过狼的还算真男人么。”
“小子心肠倒好,可惜胆小了点。”
一言一语的戏谑,让孩子的脸越来越红,不自在极了,一旁的青年笑着轻斥,伸手把孩子召到身边:“多谢小兄弟,我们人太多,兄弟们又粗鲁惯了,进去反而扰了村子的安静。”
“这个季节的狼很多,上次还叼走了在外放牧的小羊。”孩子嗫嚅地回答,“村长都不让晚上出寨。”
“那你还跑出来?”青年笑戏,“不怕你娘骂你?”
“你们人多,又是在村口,不会有事的。”训令挡不住爱热闹的天性,孩子不好意思地笑了。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“索普。”刚说完,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嚎叫,从黑沉沉的远方闪电般划入耳际,瞬时一片寂静。
孩子的脸猝然惨白,嘴唇都哆嗦了:“是野狼!”
接二连三的狼嚎一声接一声,汉子们默不作声,迅速把马牵至火边围成一圈,抽出雪亮的马刀,炯炯的目光迎视着声音传来的方向。
“别怕,看我们杀狼。”青年站起来,仿佛面对的是一场刺激的挑战,兴奋而愉快。
狼的叫声悠长而刺耳,在空旷的大漠上传得极远,往往随着嚎叫群袭而至,凶猛残狠,奔行如风,足以令胆小者起栗。这群风尘仆仆的汉子却全无惧色,无须交谈已分配好最佳攻防位置,静谧中凝神以待,只听见狼越来越近的尖号。
突而响起极锐的一声狼嚎,领头的大汉露出疑惑,伏在地上侧耳听了听。
“怎么?”青年沉声喝问。
“有人。”大汉边听边答,神色诧然,“两匹马从那边来,刚才那一声是头狼下令攻击,看来目标不是这里。”
青年静默了一下,淡淡道:“他们运气可真不好。”
“是赶夜路的行客?”索普的同情战胜了恐惧,“有没有办法救救他们。”
青年摇摇头坐下:“太远,狼又多,去了只会多送几条人命。”
“可是你们有这么多人。”看起来又都很勇武,说着说着孩子涨红了脸,“村长说在大漠里生存不易,互相帮忙才能过得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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