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2/3)页 有些时候一个简单又隐蔽的动作就可以解决不少矛盾。 “保护好自己,任务的确重要,但没有必要时时刻刻抱着为了任务牺牲的想法。”楚子航点了点头说。 “牺牲什么的...有些过了吧?我只是被可乐泼了一下。” “以小见大。”楚子航直视夏弥说,“在卡塞尔学院,执行部的专员考核中,考官会以各种角度的测试来评判一个学员的综合素质,其中就包括了应急反应,以及心理隐患等等。如果这是一场考核,无疑你的判断和反应是不合格的,考官会认为你有自毁和懦弱的倾向。” “我以为起码我会得到一个‘隐忍’的好评价。”夏弥睁大眼睛有些不忿,“你们教官没听过小不忍则乱大谋这句话吗?” “可你能想象到林年被泼一脸可乐的样子吗?”楚子航说。 夏弥顿了一下,然后摇头,就这几天接触林年下来,她真想象不到林年像自己一样狼狈样子的画面。 “我并不是全盘否认忍让、退步的做法,只是我想让你知道一点,‘隐忍’大多情况都与‘无能’挂钩。”楚子航轻声说,“很多时候只是因为自己找不到更好的办法,以更好的做法去解决困境,才会转身逃避,但这只会让事情更糟。” 夏弥还想辩解什么,但她看见楚子航垂下眼眸中的一些情绪忽然就不说话了。 客舱安静了好一会儿,摩天轮开始转动它的第二圈。 “师兄你说我喜欢退步...可能是跟我以前习惯有关吧。”夏弥说。 “习惯?”楚子航抬头问。 “我从以前起就习惯大事化小,退一步海阔天空啦。”夏弥侧头看向窗外远处黑色的密歇根湖,“我妈妈经常教导我,吃一点亏无所谓,不要太斤斤计较,过得去就得了。” “我以为你在家里很受宠。” “为什么?”夏弥问。 楚子航不知怎么回答,没什么为什么,就觉得她是那种小公主类型,有点像柳淼淼和苏晓樯。哪个父母生下这样的女孩会不宠爱呢?她生来就是要被父母拿来得意地展示给别人看的吧?一脸笑容就像能沁出阳光似的。 “但这不是个好习惯。” “对于其他人来说不是,但对于我来说反倒是对的。”夏弥说,“你还记得我哥哥吗?” “夏望,他应该还被我们留在酒店的房间里休息。” “你觉得我哥哥怎么样?”夏弥问。 楚子航一时间没有说话,他看着夏弥,不知道这个女孩问他的‘怎么样’究竟是以哪个方面对那个有着蓝色瞳眸的男孩的评价。 夏弥见楚子航没有回答也只是笑笑:“有没有觉得我哥哥很像一只小狗。特别黏人的那种?” “有些。”楚子航诚然回答。 “我们是双胞胎。”夏弥说,“我和他都一样在妈妈的肚子里待了十个月,他比我早生六小时,到我的时候可能是妈妈力气用光了,产力过弱,所以生我的时候特别困难,忙了很久才把我生下来,在这段时间里护士忘记照看一旁的哥哥了,让他窒息了半小时,再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。” “分离性障碍。”楚子航还记得夏弥说过这个病名,“没办法治疗吗?” “是不能治疗。”夏弥说,“这是大脑损伤后的后遗症之一,就算没有这个病,他可能也会是一个痴呆儿,但医生说幸亏这个病让他能保留一部分的知性,在不犯病的时候他会特别闹腾,喜欢拆家、拆玩具,简直就像躁郁狂一样可怕。在病情发作的时候反而会安静下来,智商和认知能力变低,就像是被切掉了额前叶一样笨笨的。” 楚子航沉默。 “我妈妈说这是我欠哥哥的。”夏弥望着窗外的夜景,“我从小到大成绩都很不错,体育也很好,甚至还是高中的啦啦队队长,可就算如此,在家里还是我哥哥更受照顾很多。因为他们觉得如果没有我,我哥哥可能也会跟我一样优秀,甚至比我优秀,我只能当上啦啦队队长,而他就可以上奥运会拿金牌...但我把哥哥的机会拿走了,双胞胎里只有我脑袋是正常的,所以这是我欠哥哥的。” “所以你讨厌你的哥哥?” “不,我不讨厌他。”夏弥低头玩着自己的手,“哥哥以前他最听我的话了,可能是我们在同一个肚子里待了十个月,所以他很喜欢我,我说什么就是什么。有一次他跟五六个男孩打架,理由很蠢,因为里面有个男孩见人就说我是他的女朋友,我哥哥听了就很生气跟他打架,把他的门牙打掉了。” “夏望?打掉别人的门牙?”楚子航怔了一下,实在无法把那个身体孱弱的男孩跟打架联系到一起。 “我哥哥以前总喜欢惹麻烦,在病情严重之前他其实身体不弱的,打架很厉害,力气很大,街边的混小子们都打不过他!”夏弥笑笑,“可打架总是要闯祸的,闯了祸每一次都是我替他道歉,我为他善后。我一路走,他就一路牵着我的衣角跟着,拉着他挨家挨户说对不起。那些人骂我们兄妹没家教,我也只能赔笑道歉,因为的确是我哥哥做错了。” “那一次我难得地对他生气了,觉得很丢脸,就不让她牵我的衣角,让他离我远点至少十米,他就远远地在后面跟着我,十米不近也不远。我每次街口转弯的时候都要站着等他,直到他转弯过来撞见我,又害怕地赶紧跑回去保持十米,过了好一会儿才能看见他在转弯口探头探脑,想看我有没有往前走。” “我那时候觉得又好气又好笑,气消了,在要到家的时候就对后面还在唯唯诺诺的他招手,他看见我招手一下就能开心起来,扑腾扑腾地跑过来继续牵着我的裙角。” 楚子航看着夏弥,轻声说:“那现在呢?” 是啊,夏弥最开始说的是“哥哥以前他最听我的话了”,这个“以前”的意思有些耐人寻味,楚子航注意到了这一点。 夏弥的表情没太大变化,看着摩天楼外的景色徐徐说:“我不是说过么,哥哥他生病了,随即年龄变大越来越严重,分离性障碍这种病真的很神奇,可以让一个闹腾的家伙变得安静,医生说发病的时候,他的智商会大幅度降低,欲望也会变低,情绪被遏制,知觉受损,连带着身体也会越变越差。以前他能一只手打两个坏小子,过一段时间后他甚至掰手腕掰不过我。” “在发病的时候哥哥话很少,也没有力气,只会静静地坐着,我看着他甚至都怀疑他到底是不是我的哥哥了,简直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。”夏弥说,“我会趁家里人不在的时候坐在发病的他的旁边,把裙角放在他的手里,问他还记不记得我,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会抓住然后叫我的名字,但那时候他只是转头看了看我就转回去了。那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就想哭,然后趴在被窝里哭了。” “他之后都一直这样了。” “一直这样。” “你听过脑额前叶切除手术吗?”沉默了一会儿,楚子航忽然说。 “那是什么?” “以前的人制造躁郁症和精神病的方法,切除人类的额前叶皮层会对情绪和攻击行为进行有效调控,具体过程是在人的颅骨上锯开一个口子,然后再通过这个开口向额叶中注入酒精,通过酒精溶解类脂来破坏那一片的神经纤维,进而损毁前额叶皮层和其他脑区的联系,做完手术的人就像行尸走肉,只有最基本的欲望和反射性行为。”楚子航说,“做了这种手术的人会忘记很多事情,包括自己的家人...我想说的是,选择这种手术的通常都是患者的家人,他们知道这样才能对患者更好,在患者丧失了一定的自理能力后,他们也同样把患者当做自己的家人,这是血缘,永远割不掉的纽带,所以就算他再如何,也还是你的哥哥,从小到大喜欢牵你裙角的哥哥。” “是啊,他还是我的哥哥。”夏弥点头说,“只是没有以前那么喜欢他了,我还是喜欢那个喜欢惹麻烦的,力气大的,会为了我打架的哥哥,即使我会带着他走遍大街小巷去道歉,但现在我没有这个机会了。” 第(2/3)页